探花郎

谢长晏是我绑回来应付赐婚的探花郎。
五年之后，他位极人臣。
但我们之间平平淡淡，没有多少感情。
当年的事情到底不算光彩。
于是我准备同他和离。
半夜，谢长晏斜挎着长袍，躺在我的床榻上，眼眶通红，哭得不能自已。
他就是回来，也只能做小
我才知道，谢长晏白日磕坏了脑子，为我脑补出来一个白月光。
而他，是因为我对白月光念念不忘，绑回来的替身。
1
谢长晏此人，冷漠孤傲，本就不受人欢迎，成为少年权臣之后，更是得罪了许多人。
京中有人指着他骂祖宗十代，也有人倾慕他权势过人还年少风流。
当然，更多的是想要他命的。
我对此都没什么感觉。
只是在认认真真写和离书。
成婚五年，我同谢长晏没多少情愫，麻烦倒是快有了，再不分开怕是早晚成为乱臣贼子。
和离对双方都好。
写好和离书，等师兄从边境回来，我就和谢长晏说此事，然后离开京城。
还没来得及将和离书收起来，慕萱就急急冲了进来。
将军，姑爷出事了
她满脸为难，将军，姑爷他……他，您亲自去看看吧
似乎谢长晏这事还非常一言难尽?
近日京中算不得太平，叛党卷土重来，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敢明目张胆在京中截杀谢长晏。
半路遇袭，谢长晏武艺不精，打斗间受了伤。
虽然他整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让人难以接近，但夫妻几年，我还是要去看看他。
只是我如何也没想到，谢长晏看到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拽着我的袖子不放。
还不等我开口，他就极为慌张地道: 将军，别丢下我。
这语气，我都要以为今天遇袭时我把他丢下跑路了。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谢长晏定定看了我一瞬，又死死抱着我的手臂，楚楚可怜道: 将军，我知道我不讨你欢心，也不如裴将军那般让你喜欢，但不要丢下我……
我喜欢谁?
我怎么可能喜欢裴轩
他在胡说什么?
而且他什么时候讨过我欢心?
他每天冷着一张脸见到我就走，天天拒人千里之外
他这不是纯粹的胡说道吗?
慕萱凑到我耳边低语: 姑爷从醒过来开始就一直不对劲，还说将军想抛下他，不要他了……
我大脑一片空白，完全难以理解这几个字。
他这……他不会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
谢长晏还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挣开他的手，把大夫带到外间，悄悄问: 他这是怎么了?
那大夫看了一眼谢长晏的方向，眼中有些心虚，似乎在思考怎么忽悠我，半晌才道: 许是伤到了脑子，影响了记忆……
我有些难以理解。
影响记忆到觉得我喜欢裴轩?
还能这样?
大夫再三保证他除了脑子里有点瘀血之外没有大问题，静养就可以恢复后，拎着药箱跑得飞快。
似乎担心再多听几句就会被我灭口。
这心虚的，果然谢长晏这是脑子出问题了
谢长晏完全没有伤患的自觉，看到我时，他又巴巴地抱上我的腰。
就算裴将军回来了……谢长晏咬牙请求般警告: 我，我才是大房
不是，那个清冷的闷葫芦探花郎呢?
眼前这个是个什么东西?
2
一下午晕晕乎乎的，但我对谢长晏脑子不清醒这件事情还没有多少实感。
毕竟这太震撼，也太匪夷所思。
直到夜里，我沐浴完准备睡觉。
忽然发现我床榻上有动静。
谢长晏这人，衣衫斜挎，侧躺在我床上，在他刻意的动作下，腹肌在烛火下明灭可见。
关键是，他到底给自己腌了多少花，这都入味了
你谁?
这还是我那个清冷矜贵，如谪仙下凡一般的闷葫芦丈夫吗?
我脑袋好像更疼了。
谢长晏?
你真不是被夺舍了?
但我鬼使神差地坐到榻上。
谢长晏见我坐下，起身靠在我肩上，长发带着淡淡的兰香飘在我鼻间。
将军。
那么多年，我难得听到他如此低沉又带着几分魅惑的声音。
谢长晏平日里讲话总是冷冰冰的，似是要把人拒之千里之外。
他靠在我肩上，前胸贴在我的背上，还怪软的……
愣神之际，谢长晏的手指一点点穿过我的手指，和我十指紧扣。
这太荒谬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清醒了些。
谢长晏到底在干什么?
终于，我在他解开自己衣带时仓惶起身。
热流涌过全身，我只觉耳根子烫得不行。
耳边传来谢长晏的哭声，他眼眶通红，泪水欲落不落，将军居然要为那裴轩守身如玉吗?
还是说，除了裴轩，我再努力也引不起将军半分兴趣?
不是……
我震惊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谢长晏。
与他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模样完全不同，也不似平日拒人千里，浑身冷冰冰地难以让人靠近。
破碎，弱小，无助，甚至肩胛都微微发颤，让我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你为什么一直提裴轩啊?
这和裴轩有什么关系?
谢长晏的眼泪终于落下，我知道……五年前将军是因为思念裴将军，才将我绑入府中……
虽然只能做裴将军的替身，但能时常相伴将军左右，长晏也知足了……
我脑袋不疼了，它裂开了。
谢长晏居然在磕坏脑袋之后，把自己当成了裴轩的替身
还做出如此一副被我这个负心人欺负了的神情。
我此刻比他还要混乱。
3
裴轩是我的师兄，自幼和我一起在边塞长大，也算是我爹半个儿子，但我们的关系……
很难形容，因为我爹离世之后，裴轩似乎很想当我爹这个角色。
他比我大不了几岁，却每天用那种时而严厉时而慈爱的眼神逼着我练功看书。
真是想起来就算是噩梦。
谢长晏确实是我绑来的，但和裴轩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五年前我得胜回朝，先帝忌惮我家中的兵权，宋家又只剩我一个了，他一边觉得我一介女流无伤大雅，一边又想通过给我赐婚拿回兵权。
我不想这样任人摆布，谢长晏就是那时出现的。
恰逢春闱，无数考生涌入京城，我一眼就在一众考生中看到了他。
原因无他，谢长晏实在是太好看了。
当日，我就查到了他的籍贯家庭情况。
谢长晏家中清贫，与身体不好的母亲相依为命，好在读书天赋高，一步一步倒也读到了殿试。
京城居，什么都贵，他过得捉襟见肘。
于是在我威逼利诱之下，谢长晏答应与我成婚。
我在殿试放榜，谢长晏打马游街，意气风发之时，把他绑回将军府拜了堂。
愣神之际，谢长晏又抱住了我的腰，他半跪在床榻上，抬脸看着我。
将军不用为难，长晏……
他又哭了，长晏早知自己只是替身，也不敢和裴将军争些什么。
只是希望将军垂怜长晏一二……
说着，他把头埋在我的肩窝，哭得好不伤心。
我有些呆愣，他之前还强调他才是大房，想让裴轩做小，这是不敢争什么吗?
不对，我在想什么，思绪都被谢长晏带偏了
我伸手想安慰他，但一不小心手就摸到了他的腹肌。
软软的，有点好捏，我没忍住又捏了几下。
我又多摸了几下，虽然……但也是人之常情。
谢长晏忽然哭得更伤心了，
裴将军整日带兵打仗，想必身材比长晏更好……将军定然更喜欢他的……
我难以相信我的耳朵。
裴轩身材再好与我何干?
难道我还敢碰裴轩?
于是我捧起谢长晏的脸，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告诉他: 我不喜欢裴轩，我和他除了师兄妹之外，没有其他关系。
将军真好。
他对我一笑，竟愿意为了安慰我，什么话都说。
既然将军这样说，哪怕裴将军回来了，也只能做小
我两眼一黑，敢情这厮是一句没听进去。
谢长晏比我先两眼一黑，就这样晕在了我的榻上。
我有些拿不准这是哭太多了还是他受伤的后遗症。
谢长晏晕了过去，手却死死拽着我的衣袖，我看看他半开的衣袍下明显的腹肌和人鱼线，决定先不与傻子计较。
4
睡梦间隐隐听到了若有似无的哭声，我缓缓睁开眼。
谢长晏靠在床头，捧着和离书，哭得好不伤心。
见我醒了，他顶着一双泪眼迷蒙的双眼看着我。
他没有说话，但哭红的鼻子和眼角的泪水都在控诉着我的无情。
他看起来好可怜，总给我一种亏欠他的感觉。
为什么搞得好像我是个玩弄他感情的负心汉一般?
将军，你竟然真的要与我和离?
他扑到我面前，拿着那封和离书，
所以果然是因为裴轩，你为了他想丢下我?
裴将军英武不凡，可他哪有我善解人意，哪有我会伺候将军?
裴将军常年征战，毫不顾念将军的思念之情，他那样不解风情，又怎能照顾好将军?
谢长晏一边说一边爬到我身上，淡淡的香气绕在我的鼻间，呼吸声愈发粗重。
可恶
谢长晏知不知道顶着这张脸加上他通红的眼眶再说这些话有多引人犯罪啊
将军，你看看我，裴轩他那么多年不回京也不给你寄信，他哪比得过我对你的半分真心?
我一边告诉自己要克制，谢长晏现在就是个傻子，他醒过来会后悔的，一边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胸肌，真软。
谢长晏的脸在我眼中不断放大，这傻子，居然吻了我。
不得不说，他嘴唇好软。
嘶，这傻子平日里看不出来，居然那么会吻。
我只觉浑身发软。
不行，仅剩的理智让我清醒了些，我马上要离京，这傻子清醒过来也不会想与我再有牵扯。
我一把推开他，坐起身。
谢长晏却又巴巴抱住了我，满脸可怜，将军，我哪里做得不好?
你告诉我你哪里不满意，长晏一定改，不要和我和离，不要分开好不好?
我没见过他如此脆弱的模样，如此卑微惶恐，那么一瞬间，我近乎想答应下来，不分开，不和离，也不离京。
5
我还是匆匆逃了。
我没办法答应谢长晏。
我和谢长晏成婚不久，老皇帝忽然就暴毙了，京中因为几个皇子争位而大乱，我手中有兵，却不知道该支持谁。
几个皇子，都忌惮我宋氏手中的兵权。
年幼的皇子，背后也大多错综复杂。
我常年不回京，为的也是不参与任何一方争斗。
可京城已乱了起来，我不可能再独善其身。
谢长晏彼时刚刚入翰林院半年，半年时间，他对朝中各方势力的了解竟比一些常年混迹官场之人更为透彻。
他让我把冷宫中七皇子顾九熙接出来，他没有母族势力，几乎是最好的人选。
几方混战之中，成年皇子死的死，残的残，混乱之中没有赢家。
谢长晏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当时的首辅相助，把顾九熙推上了皇位。
而谢长晏也凭借这泼天的从龙之功，破格入了内阁，获封大学士。
几年过去，朝局稳定。
谢长晏已是大学士，我又手握兵权，小皇帝日渐长大，被猜疑只是迟早的事情。
更何况，谢长晏是被我绑来成婚的，五年时间，他一如既往地拒人千里，冷冷淡淡，我们没有感情。
绑他成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如今位高权重，这件事情会成为嘲笑他的理由，早晚会成为他心中的疙瘩。
本就是各取所需的婚姻，如今没了利益反而容易带来灾祸，也该分开了。
6
谢长晏见我匆匆离开，忍了又忍，还是把和离书撕了。
他的眼神不再是我所见的惶恐迷茫。
气质也不再如此破碎可怜。
他盯着和离书的碎屑，低声道: 阿清，就当是我自私……
我只想你心中分我一个位置。
我可以一直当一个傻子。
太医院来了几个太医，给他把完脉之后都恨不得捂着耳朵跑开。
因为谢长晏总是会语出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