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成诗

“各位观众朋友们，我想死你们了！”

林默站在开放式阳台边缘，对着楼下稀稀拉拉的人群喊出这句经典开场白时，内心是崩溃的。

他原本只是个普通的脱口秀演员，现在却成了警方谈判专家小组的“特邀喜剧顾问”。

这是他第一次出外勤，任务是说服一个要跳楼的中年男子放弃轻生念头。

“大哥，您这位置选得不错啊，视野开阔，通风良好，就是灰尘大了点。”

林默拍了拍西装上的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在调侃一个准备自杀的人。

跳楼男子王大明回过头，满脸泪痕：“你谁啊？

我告诉你，别过来！

我真的会跳下去的！”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这一跳，明天头条标题我都替小编想好了——”林默清了清嗓子，“《震惊！

一男子因房贷压力轻生，背后原因令人暖心》。”

王大明愣住了：“暖心？

暖心个屁！

我都被裁员了，老婆要跟我离婚，房贷还有三十年，我...理解，完全理解！”

林默慢慢向前挪了一步，“但您想想，要是就这么跳了，那些烦心事不就永远无解了吗？

不如这样，咱们做个交易，您先下来，我给您讲个段子，保准您没听过。”

王大明抹了把眼泪：“什么段子？”

“话说有个程序员去相亲，女方问他：‘你们IT男是不是都很首男？

’程序员回答：‘当然不是，我们可是弯的——因为整天弯腰敲代码，脊椎都不首了！

’”空气突然安静。

只有楼下警笛声在呜呜作响。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这笑话冷过北极冰川。

他正准备再找一个，却听见王大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笑话...太烂了。”

王大明嘴上嫌弃，但表情明显缓和了些。

林默趁热打铁：“烂归烂，您不是笑了吗？

生活也一样，再烂也得继续不是？”

“你不懂，我今年西十了，工作没了，老婆走了，连我家狗都对我爱答不理...”王大明又激动起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林默脑子飞速运转，突然灵光一闪：“西十岁怎么了？

知道吗，根据最新研究，男性大脑要到43岁才完全发育成熟！

恭喜您，您的大脑才刚刚‘成年’！”

王大明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当然是...”林默顿了顿，“假的，我编的。

但您不也觉得有那么一秒钟，‘哇，原来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这次，王大明真的笑了，虽然带着苦涩。

他慢慢从栏杆边退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林默长舒一口气，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跟您说句实话，我上周演出，台下就两个观众，其中一个还是我妈。”

“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是我妈带来的广场舞姐妹，中途还睡着了。”

王大明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同情：“你也挺不容易的。”

“谁说不是呢？”

林默笑道，“但这不都过来了？

生活就像段子，好不好笑，全看你怎么讲。”

事后，林默被谈判专家小组组长周警官狠狠训了一顿。

“林默！

谁让你擅自上前接触当事人的？

万一刺激到他真跳了怎么办？”

林默挠头：“周队，我这不是成功了嘛...成功？

全靠运气！”

周队把一叠文件摔在桌上，“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当顾问吗？

因为我们研究发现，在紧张对峙中适时引入幽默元素，能有效降低冲突升级概率。

但这不是让你去说单口相声！”

林默点头如捣蒜，心里却在想：这不还是说相声吗？

只不过观众从买票的变成了要跳楼的。

回到家，林默把自己摔进沙发，打开手机，屏幕上立刻弹出无数条消息。

“默默！

你上热搜了！”

发小兼经纪人李胖发来一连串感叹号。

林默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点开链接。

果然，今天救人的视频被人拍下来传到了网上，标题是《最不正经的谈判专家，用段子拯救生命》。

评论区炸了锅：“这才是真正的喜剧演员，用欢笑救人！”

“小哥哥好帅！

求联系方式！”

“这是什么新综艺？

演员的诞生？”

“只有我觉得这样很不专业吗？

万一出事谁负责？”

林默正看得入神，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您好，是林默先生吗？

我们是《欢乐喜剧人》节目组，想邀请您参加新一季录制...”挂断电话，林默还有些恍惚。

几个月前，他还在小剧场为几十个观众卖力表演，现在却因为一次意外救人视频，即将登上全国最火的喜剧节目。

命运这玩意，比段子还难以预料。

第二天，林默按照约定来到电视台。

刚进大厅，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哟，这不是我们的‘段子救生员’吗？”

林默转头，看见当红喜剧明星张博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两人曾有过节——半年前，张博明抄袭了林默的段子，还反咬一口说林默蹭热度。

“张老师，好久不见，您最近段子...都是自己写的吧？”

林默皮笑肉不笑。

张博明脸色一变，随即恢复笑容：“年轻人，靠运气火不了多久。

喜剧这行，讲究的是真本事。”

“多谢指点，我一定牢记——原创才是硬道理。”

两人针锋相对之际，节目制片人杨总匆匆赶来：“两位老师都到了？

太好了！

这季节目有个新环节，需要你们搭档表演！”

林默和张博明对视一眼，同时开口：“不可能！”

“绝无可能！”

杨总笑眯眯地拿出合同：“己经定啦，观众就爱看这种‘冤家路窄’的戏码。

放心，收视率上去，报酬绝对让你们满意。”

从电视台出来，林默心情复杂。

他打开微博，发现自己的粉丝数一夜之间涨了十万。

最新一条微博下，有个叫“明天的明”的网友留言：“林老师，谢谢您的烂笑话。

我找到新工作了，虽然薪水不高，但老板人不错。

生活确实像段子，好不好笑，全看自己怎么讲。”

林默会心一笑，回复道：“恭喜！

记得请我吃火锅，我可以再给您讲几个更烂的。”

放下手机，林默深吸一口气。

前方等待他的是与死对头的强制合作、全国观众的期待、以及无数双等着看他笑话的眼睛。

但此刻，他想起王大明的转变，想起那些为他加油的留言，想起自己选择喜剧的初心——不就是想用笑声，让这个世界变得好那么一点点吗？

“行吧，生活给我柠檬，我就把它变成柠檬味段子。”

林默自言自语，走进了晚高峰的人流中。

他不知道的是，远处有双眼睛正透过相机镜头注视着他。

快门声轻轻响起，像是在为一场未知的风暴按下倒计时。

但那是后话了。

现在，林默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吃碗牛肉面，再思考一下人生——或者更实际点，思考下期节目该用什么段子。

“老板，一碗牛肉面，多加肉，少加烦恼。”

林默走进常去的小面馆，对熟悉的老板说道。

老板头也不抬：“烦恼没有，香菜要不要？”

“来点吧，毕竟生活己经够苦了，总得来点绿的希望。”

面馆里零星几个食客笑了起来。

林默突然觉得，就算前路未知，但只要还能让人发笑，这日子就值得过下去。

哪怕段子再烂，也是照亮黑暗的一束光。

哪怕微弱，也足够温暖。